1977年潘玉良去世，她被安葬在法国巴黎蒙巴纳斯墓园，与她合葬的，不是她心爱的丈夫潘赞化，而是在她生前，给过她20美金的中餐馆华人老板。 这两人贯穿了她跌宕的一生：一个将她从深渊拉起，一个在异乡予她温暖，若论恩情深浅，潘赞化是改写她命运的开端，但最终陪她走完最后一程的，却是那个默默接济她的华人同胞。 潘玉良原名陈秀清，1895年生于江苏扬州，一岁丧父，八岁失母，被嗜赌的舅舅收养，13岁那年，舅舅为还赌债将她卖到芜湖妓院，改名张玉良。 四年间，她多次逃跑、毁容甚至自尽，却始终难逃牢笼，直到1913年，时任芜湖海关监督的潘赞化赴宴时，听到她唱起“不是爱风尘，似被前缘误”，心生恻隐。 他赎出玉良，纳为妾室，并请陈独秀为证婚人，为感念恩情，她从此随夫姓“潘”。 婚后潘赞化携玉良定居上海，聘教师教她读书识字，她常偷看邻居、上海美专教授洪野作画，临摹习作显露天赋。 1918年，潘赞化支持她报考刘海粟创办的上海美专，成为首批12名女学生之一，彼时学艺术的女性多出身名门，而她因妓妾身份备受非议，甚至被同学联名抵制，刘海粟力排众议：“她的画胜过所有人！” 1921年，她考取官费留学资格，先后入读里昂中法大学、巴黎国立美术学院，与徐悲鸿同窗，1925年，其作品获意大利国际艺术展金质奖，成首位获此殊荣的中国人。 1928年学成归国，任上海美专西画系主任，后执教中央大学艺术系，她以油画《屠杀》揭露日军暴行，却因出身再遭攻讦。有人当众羞辱：“这种人也配教艺术？” 1937年，潘玉良赴法参展，因国内战乱滞留巴黎，她立下“三不原则”：不入法国籍、不恋爱、不与画廊签约，生活清贫，蜗居漏雨阁楼，终日作画或与塞纳河畔艺术家饮酒畅谈。 二战期间，她义卖画作支援抗战，创作反法西斯主题作品，公开演讲呼吁国际援华。 华人餐馆老板王守义成为她晚年依靠，这位勤工俭学出身的商人，数十年如一日接济她：修葺画室、陪她散步、送医买药。 1960年，潘赞化病逝的噩耗传来，她悲痛成疾，遥望东方喃喃：“何时飞故里，不做寄篱人？”1964年中法建交，老同学黄镇任驻法大使，助她办理回国手续，却因“文革”中断，待到风波平息，她已病体难支。 1977年临终前，她嘱托三事：身着旗袍下葬；将结婚项链与潘赞化所赠怀表（蔡锷遗物）归还潘家；全部作品运回祖国。 王守义出资购下百年墓地，碑刻中法双文：“艺术家潘玉良之墓”，她去世七年后，4000余件画作与遗物历经波折，终由安徽省博物馆接收。 潘玉良一生创作融合中西，以中国白描笔法勾勒人体，用油画技法渲染彩墨花卉，被陈独秀赞为“新白描”，张大千称其“为国画正脉”。 她笔下裸女丰腴舒展，却因“伤风败俗”屡遭抨击；她捐赠抗战的义举，又被出身争议掩盖，晚年自画像中，她眉眼坚毅，红衣如焰，那是困顿中未熄的尊严之火。 她与潘赞化、王守义的情谊，映照乱世中的人性微光，前者救她于泥泞，助她展翅；后者护她于风雨，守其初心，若论孰轻孰重，正如她墓前并立的姓名：一个刻进生命，一个伴入永恒。 信息来源： 人民网艺术专栏：《潘玉良：从妓妾到一代画》《女画家潘玉良的传奇人生》 成都市文旅局特展文献：《玉汝于成——潘玉良的艺人生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