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03年,梁启超流亡日本,一天刚进家门,就看到妻子李蕙仙,她笑着说:“我已经安排好了,今晚你就和桂荃圆房!”梁启超无奈地摇了摇头,叹气说:“不行,是我和康有为提倡一夫一妻制,我要是纳妾,岂不是打自己的脸?”
“娘,我饿了。”五岁的梁思礼扯着王桂荃的衣角,她回头一笑,从灶台上端下一碗热气腾腾的粥,屋外是1968年的寒冬,牛棚的风吹得她手脚冰凉。她摸了摸孩子的头,轻声说:“吃吧,娘在这儿。”可那时的梁思礼早已长大成人,远在千里之外,这不过是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罢了。
王桂荃靠在墙角,喘息渐弱,谁也不知道,这个操劳一生的女人,究竟还有多少力气能撑下去。她的孩子们呢?他们还记得这个从不喊苦的“娘”吗?
1968年的乡下,牛棚散发着潮湿的霉味,王桂荃蜷缩在角落,瘦弱的身子裹着一件破棉袄。她盯着屋顶漏下的星光,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孩子们小时候的笑声。
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,梁家还住在北京的大宅里,院子里种着李蕙仙最爱的海棠花,每到春天,满树粉白,像是要把所有的苦都盖住。可如今,海棠花没了,梁家也没了,她却还活着,活得像个影子。
转眼回到1903年,那是个改变她一生的夜晚。梁启超刚从横滨的报社回来,风尘仆仆地推开家门,屋里却飘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。李蕙仙坐在桌边,手里拿着一块刚绣好的帕子,见他进来,笑着起身:“回来了?我跟桂荃说好了,今晚她就跟你圆房。”
梁启超脚步一顿,皱起眉,低声嘀咕:“这怎么行?我跟康有为提倡一夫一妻制,纳妾算怎么回事?”李蕙仙却不以为意,嗔道:“别装了,康有为还不是照样儿女成群?再说,桂荃不是外人,她在我身边十几年了。”
王桂荃站在一旁,低头摆弄着衣角,脸上看不出喜悲。她原名王来喜,生在四川广元一户穷苦人家,名字是父母给的期盼,可惜没给她带来多少福气。母亲早逝,父亲撑到她四岁也撒手人寰,继母嫌她是个累赘,转手就把她卖给了人贩子。
六岁那年,她被带进李家,成了李蕙仙的贴身丫头。那时的她瘦得像根柴,手脚却麻利得很,李蕙仙喜欢她的老实,梁启超则看中她的勤快,亲自给她改了名——王桂荃,寓意清香持久,像桂花一样不起眼却让人难忘。
那天晚上,梁启超最终拗不过妻子,点了头。可他心里始终有个疙瘩,他是清末维新运动的旗手,公开喊着一夫一妻的口号,怎么能自己打自己的脸?于是,王桂荃进了梁家,却没名没分,只得了个“王姨”的称呼。
她不抱怨,也不争辩,只是默默接过了李蕙仙递来的担子。那时的李蕙仙刚生下梁思成,身子虚得站都站不稳,为了让梁家香火延续,她宁愿推着丈夫接受这个安排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王桂荃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价值。她生了六个孩子,从梁思永到梁思礼,每个孩子都带着她的影子,可在梁家,她从不敢让他们叫自己“母亲”。李蕙仙在时,她把两个女人的孩子都当成自己的疼,缝衣做饭,熬夜守着发烧的小脑袋,连梁思成后来都说:“娘是个不寻常的女人,她从不说苦,可我们都知道。”
1924年,李蕙仙病逝,临终前拉着她的手,声音细得像风:“桂荃,孩子们就交给你了。”她含泪点头,从那天起,梁家的天塌下来,都是她一个人扛。
1929年,梁启超去世,家里的光景更差了。最小的梁思礼才五岁,最大的梁思成也刚从美国留学回来,家里一贫如洗。王桂荃咬着牙,把能卖的都卖了,房子没了,首饰也没了,她甚至跑到街头给人洗衣缝补,只为凑齐孩子们的学费。
梁思礼要去美国读书时,她翻遍了箱底,凑了400美元,送到他手上时,手抖得厉害,却只说了一句:“好好学,别回来丢人。”
孩子们渐渐长大,梁思永成了考古学家,梁思达钻研经济学,梁思礼投身航天,一个个成了国之栋梁。可就在他们展翅高飞时,时代变了。那一年风暴席卷而来,梁启超的名字成了名单里的对象,王桂荃被赶出家门,流落到乡下牛棚。
她没哭也没闹,只是默默收拾起那点可怜的家当,搬进那个四面透风的破屋。1968年,她病倒了,肠癌折磨得她连粥都咽不下去,三天后,村里一个放牛的老汉才发现她没了气息。没人知道她葬在哪里,梁家后人找遍了山坡,也只剩叹息。
1995年,香山脚下,梁思达和梁思礼带着儿孙们,在梁启超和李蕙仙的合葬墓旁种下一棵白皮松。他们叫它“母亲树”,树下立了块碑,刻着“王桂荃”三个字。
那棵树四季常青,像她一样沉默却坚韧。梁家九个孩子,三人成了院士,其余也各有成就,这背后,是一个女人用一生换来的光。
王桂荃走了,没留下豪言壮语,只留下那棵白皮松,在风中静静诉说。她用半辈子的苦,撑起了一个家,也撑起了几代人的梦。
母爱无言,却能穿越岁月,香山下的白皮松还在长,而她的故事,像树根一样,深深扎进每一个听过它的人心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