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8年，一伙人突然闯入一户农家......蒸汽模糊了眼睛。 灶膛里的火星子还在蹦跶，展辉的手指头已经被砖缝里的黄土染得发黄。他蹲在炕沿边数到第三块砖，指甲缝里渗着血，那个红木匣子纹丝不动地嵌在墙里，像是和黄土窑洞长在了一处。匣面雕着的并蒂莲蒙着灰，让他想起十五年前掀开红盖头时，新媳妇耳后也有这么朵花。 匣子里的东西让这个陕北汉子脊梁骨发凉。两本蓝皮证件上盖着青天白日徽，泛黄的《中央日报》里夹着张穿旗袍的合影，照片里的张春莲烫着波浪卷，胳膊挎着个戴礼帽的男人。最底下压着个子弹壳，壳底刻着"1946.3.12 申城"。 当年在公社粮站当会计的老展终于明白，为啥自家媳妇总能在饥荒年月变出苞谷面，为啥她听到村头大喇叭播新闻就攥紧衣角。那些年她说是进山挖野菜落下的疤，现在看分明是枪伤结了痂。 批斗会开在公社晒谷场那天，十里八乡的婆姨都挤来看"女特务"。张春莲挂着铁皮牌子，脖子上的麻绳勒进旧伤疤里。公社书记念材料时，台下王寡妇突然嚎起来："春莲妹子救过我家狗娃！那年娃掉冰窟窿..."话没说完就被民兵架走了。老展缩在谷垛后头，听见自己婆姨哑着嗓子喊："展辉，匣子里那包白糖给娃冲水喝！" 这事过去四十年了，石家沟的老窑洞早塌了半边。去年省里来人送平反文件，说是当年军统的潜伏名单里压根没张春莲这号人。展辉蹲在县档案馆门口抽旱烟，档案员小姑娘红着眼眶跟出来："爷，您家奶奶四六年就在申城掩护过地下党..." 如今清明上坟，老展总要多带一包白糖。纸钱烧起来的时候，他常盯着墓碑上的"亡妻张春莲"发呆，和他过了半辈子的这个女人，档案上写着生于1935年，可那旗袍照片背后的钢印分明是1943年拍的照片。 那个荒唐年代最荒诞的，是连枕边人都活成了谜语。当组织档案和口供笔录打架，当革命口号与人性本能在田间地头撕扯，或许我们该问问：到底是谁在书写历史？那些被时代碾碎的普通人，他们的真相要上哪儿找补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