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此,我们可以从某种程度上作出如下简化解读:保罗·莫莱尔,如同劳伦斯本人,身为矿工之子,对自身的境遇心怀不满。因此当他售出一幅画作后,首要之举便是购置一套晚礼服,以此作为逃离现状、迈向更高阶层的象征。劳伦斯并非出身于生活安逸、心态平和的社会阶层,与普鲁斯特截然不同。他渴望挣脱原生阶层的束缚,跻身中产阶级,坚信在那里能找到自己所缺失的。他性格直率,无法认同母亲对下层贫民的偏爱,而是认为中产阶级拥有更崇高的理想,或至少拥有他所向往的某些特质。这种不满与渴望,使得劳伦斯内心骚动不安,这也深刻影响了他的创作态度,使之与那些安于现状、拥有稳定社会地位的人截然不同。相反,他们不会像他那样对出身耿耿于怀,因为他们的生活已然优渥。正是对出身的不满,激发了劳伦斯强烈的冲动,促使他形成了独特的观察视角。与普鲁斯特不同,他不留恋过去,也不关注人的性格特征,甚至对文学的兴趣也非源于文学本身。在他看来,万物皆为工具,本身并无目的或意义。因此与普鲁斯特相比,劳伦斯从不随波逐流,也不拘泥于传统;他无视过往,也不在意当下,除非当下能塑造未来。这种不受传统束缚的倾向,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他作为小说家的创作风格。思想如石子般猛然落入他的脑海,而词句则如同急速飞溅的水珠,直接源自思想的激荡。在他的作品中,每个词都仿佛直接从思想中跃出,而非为了音韵和谐或句子结构而刻意添加。
——伍尔夫读书随笔